3月15日下午5点,人类围棋世界冠军李世乭在280手后向“机器”认输了。在双方交战的五个回合里,Google人工智能算法AlphaGo赢下了四场。
这是赛前没多少人预料到的结果。
围棋被认为是世界上最难的棋类游戏,落子的可能性加起来比全地球上的原子还多,计算机无法穷极的方法来找到最优答案。当IBM人工智能1990年代打败象棋大师的时候,围棋就被认为是计算机不可逾越的挑战。
多年来,构建Google技术先驱形象的,就是这样的新闻。除了围棋,还有检测血糖的隐形眼镜、踹不倒的行走机器人、萌萌的无人驾驶汽车……这些新闻出现的频率,远高于占据Google九成收入来源的广告生意。
2015年,Google改组为Alphabet(兼具字母表和大赌的意思),这些带着未来色彩的项目被称为Google以外的赌注(otherbets)。它们担负着探索Google在广告以外未来的责任。
而今年,这些野心勃勃的项目或终结、或出售、或转型,大多都不顺利。
派对结束了
今年1月,Alphabet公司旗下的神秘部门改名了成了X,不仅换上了新Logo,还将自己的定位改成了“Alphabet的孵化器”,鼓励成熟的前沿项目“毕业”,成为Alphabet旗下独立的生意,而不只是停留在一个科幻概念上。
人们逐渐明白到这事情另一层意思:那些没有顺利商业化的前沿项目,不会得到Alphabet公司的支持,等待它们的是规模收缩、转型甚至腰斩。
今年年初开始,Alphabet前沿项目的明星高管迎来了离职潮:首先是高空热气球Wi-Fi项目ProjectLoon的负责人MikeCassidy离职;8月,Google无人车项目的负责人ChrisUrmson也离开了公司;11月,是无人机项目的高管DavidVos和他的上司SeanMullaney一起辞职了。
不只是X实验室里的看不到盈利前景的前沿项目在收缩,业绩不好的Alphabet子公司也遭殃了。
今年3月,智能家居子公司Nest被曝光产品销量达不到Alphabet的预期,三个月后,NestCEO托尼·法戴尔辞职离开;
5月,Alphabet收购三年的机器人公司BostonDynamics卖给了丰田。这标志着Google进入商用机器人市场的主要尝试失败;
9月,电信业务子公司Access的超高速宽带项目Fiber,因扩张和回本缓慢被搁置,CEOCraigBarratt辞职、团队大幅裁员。这标志着Google进入宽带运营商市场的尝试失败;
着眼于5年内就能商业化的前沿产品部门ATAP也变了样子。它的负责人ReginaDugan被Facebook挖走,不久后这个部门推出的概念糖尿病检测隐形眼镜宣布跳票,连做了3年的模块化手机项目也遭腰斩了。
Alphabet公司投资新项目,不是来做慈善的,一切都是为了寻找在广告之外的增长点。
今年我们常在新闻上看到的缩减,也不一定是因为这些前沿项目彻底做砸,而是母公司Alphabet不能像以前一样,不计金钱和时间的成本支持这些项目了。
就以机器人部门为例,Alphabet卖掉的波士顿动力,与其说是个“机器人公司”,倒不如说像是一个机器人研究机构。这公司最早是五角大楼资助的前沿探索项目,因为距离实际应用遥远,失去了军方支持。
2013年,Google把它买了下来,也一直不急着产品化,只是探索新的机器人形态——当时在视频网站很火的踢不倒的机器骡。尽管有趣,但脱离电源线走不了多远,说不上来它究竟有什么用途。
在卖掉波士顿动力之后,机器人部门里留着做工业级机器人项目Perception,还有做机械臂RedwoodRobotics,他们看起来都比波士顿动力的机器人短期内有商业价值得多,尽管看起来也更传统。
“Google不是一个传统公司,我们也不准备成为传统公司。”这是2004年,Alphabet创始人拉里·佩奇在公司上市时股东信里写的话。
现在,一切传统了起来。
创新业务缩水,是因为广告天花板临近
从1998年创立以来,Google的主要收入一直是,提供免费好用的互联网服务,获取用户信息,然后给用户看精准的广告。去年,Google有89%的收入都来自广告。
至今,Google还是全球最大的广告公司。它的收入也还在增长。
但它的增长天花板已经临近。过去五年里,Google从每个用户身上赚到的广告费已经没太多变化。
驱动Google收入增长的,是互联网用户总量的增长。现在除了战乱和贫困地区,没用上网络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另外一个更重要的数据是,2015年,Google广告收入当中有56%都来自英国和美国两个地区,44%来自世界上其他地区。这个数字已经有3年没有什么新变化了。
从2013年至今,除了中国区以外,全球互联网用户增长多了5.47亿,这当中的增长绝大部分都不在英国和美国。这说明新用户给Google带来的广告收入增长非常有限。
如果说Google这3年间获得的新用户大多只能用得起几百元的Android手机,那么用他们的数据卖给广告商,价值又有多少呢?
当然,还有Facebook。搜索和网页边上的广告条一直是Google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随着用户在手机上的时间越来越多,更多时间花在了社交应用里。这在中国是腾讯主导,在中国以外几乎完全是Facebook的生意。
这意味着Google能带给每个新用户的广告位不像以前用电脑的时候那么多了。
对于Alphabet来说,形式如不容乐观。今年第三季度,人们在PC和手机上点击Google付费广告的次数上涨了33%,不过每千次点击的广告单价,却下跌了11%——这说明广告卖不出高价了。
于是Alphabet开始缩减新业务投入
今年你看到的这些新项目的变动,大多和CFO露丝·波拉特有关系。
这位2015年3月跳槽过来的新CFO,之前在摩根斯坦利担任CFO一职,被称为“华尔街最有权势的女人”。在她对公司财务和管理施压之下,Google的股价在一年之内上涨了40%。
去年,这位CFO一手推动了Alphabet公司的重组,将公司分成了主营广告业务(Google)和“其他投资”(OtherBets)子公司。此外,她还开始在全公司范围内缩减开支,从控制招聘指标,到调整Google员工曾经引以为豪的免费餐食。
对她不满的员工私底下称她为“无情的露丝”(RuthlessRuth),但她却深受投资者的欢迎,今年2月,Alphabet还在波拉特的推动下,在财报里公开了属于“其他投资”营收和亏损状,不再保护这些烧钱的前沿项目。
在广告之外的前沿项目,就是为了寻找新增长点,但如果把这些这么多的子公司看作一个公司,它的财务表现是非常糟糕的:
去年,这些新项目花了Alphabet35亿美元,今年,在波拉特的“截流”下,这个数字可能会有所减少。
在这样的增长情况下,Alphabet不可能像以往一样投入前沿科技项目了。
转型之后,Alphabet看上了两个传统生意:云计算和高价硬件,都是Google自己在主导
去年11月底,Alphabet的子公司Google挖来了云计算服务商VMWare联合创始人兼前CEO戴安·格林(DianeGreene)。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人事任命,而是一次组织架构调整的开始——今年10月,Google将企业沟通服务GoogleforWork、云办公处理软件、CloudPlatform、甚至是企业级的Android手机、平板和Crhomebook电脑等软硬件,都归到格林的手下。这也是今年Google公司经历的最大一次架构调整。
今年11月,硅谷两个最有名的人工智能专家也加入了云服务部门,斯坦福大学的人工智能实验室的负责人李飞飞、Snapchat研究院李佳将会用人工智能改进Google的云服务产品。
在做更好产品这件事上,Google说已经有数据支撑了:60%的世界五百强公司都在使用付费的Google云服务,但其中最多的是邮件与在线文档服务。
但在云服务这件事情上,Google和亚马逊、微软的差距并没有缩小。
蓝色:亚马逊AWS云计算服务;橙色:微软Azure云计算服务;绿色:Google云计算服务。
不只是市场份额的区别。
对于云服务生意来说,体验更好的产品不一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你还需要一整套给企业销售产品的团队,强大的售后和客服服务,还需要有长时间的客户源的积累——这跟Google创立这18年来擅长的广告销售模式很不一样。
另一个新生意,是学习苹果卖高利润的手机。只不过跟云服务的处境类似,Google把自己放在了规则完全不一样的领域中。
今年10月3日,Google发布了自己设计的手机Pixel。
全场只有一小部分时间在谈人工智能助手。大部分时间,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智能手机硬件发布会那样,谈配置参数、硬件设计、更好的相机、15分钟充70%充电效率。
连价格也跟苹果杠上了,Pixel容量32GB起,售价也和iPhone7一模一样。
无论是网站的宣传文案,还是Pixel搜索关键字,都在传达这个信息:Google也能制造出很不错的手机。
这台手机目前主要在美国销售,赶上Note7退市,初步销售表现还不错,但它未来在更广泛市场的表现还有待证明。
和云计算一样,卖手机也是Google不太熟悉的一件事。供应链、运营商合作、营销、销售渠道,还有后续的硬件研发……每一样都是需要Google重新去学的东西。
而且Google的企业结构并不是为了卖硬件而设立的。Google内部的大小团队基本是根据产品来区隔的,Android系统是一个部门,Gmail是一个部门,YouTube是一个部门……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目标:做更好的软件产品,而不是卖更多少手机。
这和苹果很不一样,苹果以公司职能划分部门,整个公司都围绕着一个目标运作——造更好的硬件,然后卖出去。每一代iPhone都牵涉到苹果最高管理层每一个高管的精力。
这些造成了苹果的问题,比如不擅长做互联网服务。但也确保了苹果能造出比竞争对手更好的硬件、并卖出更高的价格。
这是Pixel在Google不会有的待遇。
除非Google做一些重大调整,或者人工智能成为消费者挑选手机时关注的唯一功能,否则卖手机对Google不会是件轻松的事。
还有怎么靠人工智能赚钱的问题
今年3月AlphaGo围棋大赛之后,似乎Google的一切都和人工智能挂上了钩。
5月,Google年度I/O大会上,Google发布了好几个人工智能新产品——语音助手GoogleAssistant,可以在手机、电视、手表甚至是家居设备上使用的智能助手……Google今年想把AI变成它所有产品的驱动力量。
这不但体现硬件里,还体现在它的互联网服务上——语音助手GoogleAssistant就像一个万能的人工智能,聊天的时候可以用它,问天气和行程的可以找它,问天文地理也可以找它。
在今年第二季度的财报会议上,GoogleCEO皮蔡透露,整个公司已经都用人工智能来优化产品了。“机器学习是一个可以带我们走向未来的引擎,现在Google已经有超过100个团队在使用机器学习,从街景、语音搜索到邮箱,还有更多。”
人工智能只有两件事情最重要——算法,还有用来训练人工智能的数据量。这都是Alphabet远远领先于其它任何公司的地方。
但到具体怎么用人工智能赚钱,Alphabet反倒被竞争对手超过了。
最明显,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无人车。
2010年,Google就公布了无人车研发项目。到2015年,他们从无到有地造出原型车——可爱的圆形车身,只能坐两个人,车里面没有方向盘,也没有脚刹。
今年,超过十万辆知道怎么超车、怎么躲避障碍、怎么自动进停车位的半自动驾驶汽车上路了。
它们来自特斯拉。
很快,Uber的无人卡车和自动驾驶轿车也开始商用实验。
不但技术公司商用超过了Alphabet,传统车厂看上去也会更快了。通用、福特、丰田、德国车厂都宣布了自己的无人车计划,时间点大多在五年内。
与此同时,最早参与无人车项目的高管基本都离开了Alphabet。这个项目紧急“毕业”,不再想着造车,而是去和车厂里技术不太强的克莱斯特菲亚特。
这背后的原因,可以用乔布斯1997年回归苹果后,在发布会上回答观众提问的一段话来总结:
“我发现有个道理永远都对:你必须从客户体验出发,然后倒过来理清楚技术。你不能从技术出发,然后再去想能怎么卖它。”
特斯拉、Uber到传统车厂,在人工智能技术上都落后于Google。它们都是就着怎么造出更好的汽车来推进无人驾驶汽车。
这些车一开始做不到真正无人驾驶,还会出一些事故。但它们上路更快,并且不断在完善、探索究竟怎么才能做出更好的无人驾驶汽车。同时这么做也不会太挑战消费者的习惯。
Google不一样,它就着无人驾驶技术从头构想汽车该是什么样子,不考虑怎么商业化、不考虑用户是不是马上能接受。
当数十万辆有一定自动驾驶技术的竞争对手汽车每天开在路上的时候,Google还在实验室阶段。
人工智能是重要的技术,但它更像是1990年代互联网崛起时的各种协议——非常重要,但不是卖点。
人们用电子邮件,是因为它解决了沟通问题,而不是POP3、IMAP协议。人们用淘宝、亚马逊是因为买东西方便,而不是HTTP协议。
同样,如果人工智能可以产生巨大的商业价值,也一定是因为它能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技术本身先进。
有时候,一个公司可以先找到技术,然后想着怎么赚钱。Google本身的存在就是个例子,它就是一个大学研究项目。广告是Google搜索诞生几年后才弄清楚的事。
这样的成功经验也贯穿于Google的血液。至今它没有哪个业务不是从技术倒退到产品。
至今,它也没有任何一个产品靠搜索广告以外的形式赚到钱。
去年改组时,一位Google高管说:“我们不想面对这样一个未来:Google只不过是一个有很多爱好的广告公司。”
但将爱好变成主业,可能需要Google改变自己从技术倒退产品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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